温暖我的灯光

一天晚上，我乘坐摩托车去学校，初冬的寒风中，我一只手抓紧戴在头上的棉衣帽子，另一只手塞在温暖的衣兜里，无聊地与寒风对抗着。路灯昏暗，白天高大的道旁树这时黑黢黢地立在那里像一位位老妪。突然，我精神一振，在前方，一条道路的路灯，在我眼前此起彼伏地闪烁着。因为摩托车在前进，那些灯时隐时现，有时只看到几盏，有时一连排同时出现，像舞厅里变换多姿的彩灯一样跳跃着、闪烁着；又像一排排海上的波浪一样涌动着、翻滚着。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从高远的天幕落下，那么亮，那么美。让我立刻想到“精灵”一词，想到“璀璨”一词。摩托车拐过一个大大的弯，那些光亮的东西离我远了，两旁也没有路灯，漆黑一片，可我的心此刻却无比光亮和温暖。我不由地想起了另外两次类似的经历。

十多年前，我在一个小镇实习，住在一个简易的乡村酒店车库里，晚上备好课后，我与一个要好的同学总会一起去酒店的天台上乘凉。安静的乡村没有什么夜景可看，通常看到的只是远处镇上像萤火虫一样的灯光。在远处的一座山中，有一条重要的铁路经过。有一次，我看见山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流动的光带，它划破无边无际的黑暗，一排排地闪现着，流动着，像一条发巨大的发光鱼游过。那一排灯光来的快，去的也快，就像一群鱼迅速游进了深不可测的大海中不见了。我的目光被它吸引了，我感觉我的心跳得与那些灯光的流动一样快。那时，我还没有见过，更没有坐过真正的火车。后来，我总会把火车想成一条发光的带鱼。那晚的火车灯光使我每次想起火车就觉得很温暖，心里亮堂堂的。火车也不现是丑陋的、冰冷的、长长的交通工具。，一辆火车就像一个村庄，而每一节车厢都像一个小小的家。

就在我第一次看到夜色中的火车灯光后的第二年，一个晚上，我乘坐一辆火车回家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，忘了把窗户拉下来关紧。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了下来，这时，站上的一个小偷站在火车外面，把手伸进来抢我放在座位上用行李压着的一个小包，我醒了，尖叫一声“有人偷东西”，全车厢的人都醒了。我与小偷相持着夺那个包，可是，火车开动了，小偷在我的“救援人员”到来之前把包拽走了，沿铁路线越跑越远。窗外，一排路灯整齐地排列在火车道旁，两边的店铺都亮着灯在营业，这里亮如白昼。火车越开越快，那一排雪白的灯光越来越小，顷刻就不见了。车厢里的人有的询问我丢失了哪些东西；有的痛骂小偷可耻；有的告诉我以后睡觉一定要关窗户。全车厢里素不相识的人好像都成了朋友，大家亲热地聊起天来。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，在这条发光的带鱼身上损失了财物，却在陌生人的同情、关怀、安慰下看着灯光下狂跑的小偷莞尔一笑。现在我想，大概是初涉世事的我幼稚地以为在那么亮而美的灯光下不会、也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吧。

其实，每一盏灯都是一双眼睛。这些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一切——形形色色的人、千姿百态的社会。在有它们的地方，人们感到安全，感到温暖。我总在想：如果它们也像人一样会思考，它们一定是生活的智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