漂泊逸曲

我是一个很感性的年轻人。每当在外漂泊，心神总不能宁静，比如：我在故地，却梦想有海的他乡；待我到了他乡，想着的竟是贫苦的旧香坊。

每当感性的大潮来袭时，我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当作漂泊的诗人，为那个念念不忘的她纵情歌唱，滥情于忧伤。夕阳常常不经意间照射着我的窗台，这时我往往是清醒的，我也只有这时候属于自己。此时，我方羞愧于自己不是诗人，她也不是我的新娘。于是，我对很多人说：我什么时候变疯的我也不知道，但愿我没对你们造成什么损伤。

我对丛林和大海拥有特别的记忆，仿佛它们就是我一生不可磨灭的印象。

对于丛林，只有树和草是我默默念想着的寄托。

而关于树，我最喜欢的是梧桐和榕树。梧桐有硕大的叶子，它可以在秋风里发出刷刷的声响，像家乡婚娶丧葬时吹奏的唢呐。漂泊的日子，我总会时而小富，时而一贫如洗。享福的时候，我会按照需要购置一些生存必备品，拮据的时候又都当了换饭吃，换烟抽，换酒喝——我常想，我是一个不正紧，傻乎乎，没有未来的愣头青。这样的夜里，我常隐隐约约从梧桐雨中听见：

几多犊

该当几多犊

当咯！

……

这时，空白的心中至少多了些许慰藉。

而榕树，它是拥有生命力极强的根的主。它的虚根时而交错，时而顺畅如竹笾，就像世人之间的相聚与分离。游子更需要的是顽强和坚毅，或许正因为如此，我才更多地钟情于它吧！偶然忆起，在都柳江河岸，也满是这样的榕树，它的根甚至穿过无缝的混泥土墙，蔓延到河岸上，荫避着烈日。到了太阳升起或是西斜时，又挡不住眼前的景色。

每每周末，我总会坐在河岸的榕树下观日出，看晚霞。这时，或许这一意象在我这个漂泊者的钟情里又多了一份思乡情结吧！

如果记忆是绿色的带着苦涩味道的漂泊，那思念就是屋后山顶上深夏没过人头的草。

春夏时节，长长的草就像童年构设的梦幻，青葱葱；夏秋之交的草，像现在的我，那么独立，不求依靠，哪怕终是苦难折磨、命运多舛、身心疲惫，也要固执地独自漂泊；晚秋的草，那是神秘莫测的，它身体苍黄，却也那么坚毅，那么孤傲。但不敢想象它会在哪一阵风雨暴雪中就结束了一生。关于草，在我这个穷苦的漂泊者记忆里，更多的是仓皇与感慨。

我没有相伴长久的恋人，只有缠绵悱恻的相思。对于爱情，我梦想有一个能日夜相伴的知己爱人。可是，我爱的人不懂我，我懂的人却不爱我，我们惺惺相惜的却不能守候一生。梅子说“有才华的男人不适合当丈夫，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，没有什么能束缚得了他们的心。”难道真是这样吗？可我没有才华呀，或许只是我不懂她的心吧。

每当夜静谧，我偶然失眠的时候，我总会静静地盯着窗前的灯，然后会情不自禁地提起笔，写一封长长的书信，像她诉说我在他乡的经历和看到的风景、人情，以及对她的相思。可每到落款时，却不知道她的姓名，也不知道该寄往何方！

这时候，我会想到大海。空白的心如同那汹涌的海浪，一望无边的辽阔。潮涌前会拥有一丝丝的平静，潮起时，就像透明的空杯子里突然一股脑儿倒入很多水，如同的空荡的脑海里突然萌生的记忆。平静的港湾，归舟的灯火。所有的记忆，所有的温馨，都来自夜晚淡薄的灯火，如同家乡小小的村落，只可惜小黄的呼唤声迟迟没有到来。这样的景象，就像是电影银幕上某个曾触动过我的心灵的游子归港的镜头——歉意，温馨，又或许是某个黄昏里邂逅的某个她的背影——缠绵、悱恻不已，使我向往着这样温暖的生命。

我的生命里充满的是过客的影，这是我所不想的。我所想的莫过于和自己苦苦思念的她，守候在长亭中，在汜水边上的楼台里，相依、诉说、歌诗。

然而，这一切都只是梦。也许这也是很多同路人的梦，那么逼真，却远得那么让人心切。当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可能成真的时候，我的心会空空落落，如同白析的纸张，此时我便又对着皎洁的明月对未来构想。这时我会对所有的人说：我戒了爱情，因为我没了爱人。她们会对我说：你在讲故事，还是在拼凑谎言？此后，我便无奈地疯掉。但凡和我提及爱情的，我都会对其哀求：美女，请问青山（1）离这里远吗？我已经疯掉了！

今天总是那么近，那么的逼真；明天却是那么的遥远，那么的遥不可及。无论我们是喜是悲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，都要整理好行囊，再前进。

至于行囊，我见得最多的是同学们离校回家的景象和父亲出门前的背影。每当学期结束时，总会在清晨里清晰地听到旅行箱轮子轰隆隆的滚动声，一阵接一阵，那么的急切，那么的从容。试想，或许毕业时的那一场轮子交响曲，应该多了一些不舍，多了一些哀伤。而我，不怕想象那种场景，因为在这里，我没有更深的记忆。或许会有一点，但我相信这份记忆会随着她行李箱的轮子的声音一起，慢慢远去、淡薄、消匿！或许十年以后，甚至更久以后偶会忆起。不过到那时，一切也已变为曾经。

我降生在兴盛繁荣的时代、生活在幸福家庭中。尽管奔波太多，苦难重重，二十有四的我，对于人世间的奔波，人情世故，红尘里的分分合合，我况且能控制自己的手和脚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念。

（1）青山：神经病疗养院。

2013年01月28日于燕川